第97屆 講道會 第6講

第六講 記得

經文: 撒母耳記下 13:1-22

人倫的慘劇 
        弟兄姐妹,大家早安,今天天氣很好,對不對?我來了香港一個禮拜,第一次看到藍天,剛才讀的經文,好像是黑雨。我們今天讀的這段經文,是一段明顯的悲劇,甚至可以說是人倫的慘劇。整個事情的經過,其實剛剛我們已經都讀過了,簡單來講,就是大衛的孩子們之間,發生了非常不可告人的事情,讓人心痛的事情,甚至可能如果我們在座有未成年的,甚至可能父母親都覺得今天你不應該來聽這堂講道,因為這一段所描述的太露骨了,直接把一個人倫的慘劇,搬到我們的眼前。

        整個事件的經過,講道大衛有兩個孩子,長子暗嫩,跟他與另外一個太太所生的女兒她瑪,他們同大衛另一個妻子所生的,暗嫩看到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,看見妹妹的美貌,但是無法對她做什麼,聖經上說他憂急成病,其實原文的意思很有意思,原文的意思就是自己使自己生病,甚麼意思呢?就是其實他生病的原因,不是別人造成的,他是因為看到了她瑪,可是他憂急成病。我們可能會說那是因為她瑪的關係,可是原文清楚地告訴我們,問題不是妹妹她瑪,而是自己使自己生病。

        事實上這也是我們今天大多數的時候的困境。多少時候生活的痛苦,生命當中我們的埋怨,很大一個程度是自己使自己生病。我們看到別人有,自己沒有,我們就自己使自己生病了;我們看到別人得了稱讚,自己沒有得到稱讚,自己使自己生病;多少時候這就是我們生命的處境,也是我們生命的困境。

        而暗嫩他在這樣的困境當中,他有一個堂兄弟,叫做約拿達,約拿達是誰呢?是大衛哥哥的孩子,就是堂兄弟。這位約拿達給他出了一個餿主意,就是要暗嫩假裝他生病了,然後透過父親大衛的關懷,利用大衛的關懷,把他的妹妹騙到自己的居所。我不知道大家在讀這段經文的時候,你會不會覺得大衛這個爸爸有點笨。兒子生病了,竟然是要妹妹做餅給他吃,這個明顯是很怪的一個要求,可是大衛好像也就裝傻,或者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,就按著兒子的要求,派他同父異母的妹妹,去幫他的兒子作餅。而當這個女兒來到暗嫩的家裡面的時候,暗嫩不顧她瑪的強烈反對,搶佔了她瑪的身體。隨後經文又讓我們看到,他就極其的恨她,比之前愛他的心更恨,就把他趕走了。

        她瑪公開的控訴暗嫩,但是大衛作為父親雖然生氣,卻沒有做任何的處理;她同父同母的哥哥,押沙龍去讓她安。在這裡我們看到大衛王朝內部的撕裂的一個轉捩點,當我們錯置了我們的使命,濫用權力來圖謀保障自己的利益,來滿足我們的私慾的時候,我們看到大衛王朝開始進入到分崩離析的狀態。

        這對今天的教會也是一個極深的提醒。教會的使命到底是甚麼?我們是不是濫用了教會的資源?是不是濫用了上帝託付我們的權利?濫用了上帝給我們的資源,來滿足自己的私欲﹖這裡我們看到大衛的家族裡面,發生了這樣的一件醜事,可能根本的一個原因,是濫用了權力,來圖謀自己的利益。

從個人框架來看
        一般我們怎麼去理解這段經文呢?我們往往從個人的角度來理解這段經文,覺得說會發生這樣的事情,是因為暗嫩犯罪麼。那麼暗嫩為甚麼會犯罪呢?因為在這段經文的前面,大衛王強佔他部下的妻子,把拔示巴強奪為自己的,還用計謀殺了拔示巴原來的丈夫。我們如果從個人的罪的角度來看這段經文的話,父親大衛先犯罪了,而大衛的兒子暗嫩有樣學樣,看父親可以憑著做王的權柄,強佔部下的妻子,他為王的長子,是不是也可以有樣學樣呢?

        暗嫩好像是跟著父親糟糕的榜樣,他濫用了他手上的權力,把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她瑪,當作滿足自己欲望的物品,而暗嫩對她瑪的愛,其實只是肉慾上的愛,一旦他得到了,就厭棄了她瑪,把她瑪當做一個工具,跟物件一樣,達到自己的目的了,他就把她趕走。大衛跟他的長子暗嫩都濫用了上帝給他們的力量。而在這裡我們看到她瑪是一個受害者,她呼求,但不被哥哥暗嫩所理會,不被她的父親所理會;甚至她同父同母的哥哥押沙龍,知道這件事情之後,竟然是叫她安靜,不要講話。

        很多時候讀這段經文,我們就接著就談到千萬不要犯罪,不要濫用自己的欲望,然而這樣的框架卻很難解釋這段故事的很多的疑點。第一個疑點是甚麼呢?疑點是暗嫩的態度改變太快了。前一刻還愛得這麼死去活來的,愛到生病了,怎麼到手之後他立刻就變了態度,恨妹妹的心比原本愛得更深。這是第一個難以解釋的地方;第二個很難解釋的地方是:她瑪同父同母的哥哥押沙龍的反應,我不知道如果你有妹妹,作為一個哥哥,你的妹妹被這樣對待的話,你會怎麼做呢?如果我是她瑪的哥哥,我會立刻就拿著刀衝去,去找對方算帳的,真的非常的生氣。可是為什麼押沙龍他猜到了發生甚麼事情,還跟妹妹確認是不是真的發生了這件事情。正當我們以為他要準備行動的時候,他卻告訴她瑪,叫她安靜不要作聲。押沙龍到底為什麼有這樣的反應?難道真是因為他深謀遠慮嗎?似乎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。

        而第三個困難的疑點,是作為父親的大衛王,在聽到這樣的事情的時候,他明明很生氣,他明明很氣他的兒子暗嫩,可是卻為什麼不作為呢?簡單來說,這三個男人的反應非常的奇怪。如果只是從個人犯罪的角度來理解,真的疑點重重。我的意思絕對不是要否定從個人的角度來看這段經文。這段經文當然有個人犯罪的元素在裡面,我們當然也可以從這段經文來講,當我們放縱自己私欲的時候,會帶來的危險的後果。但我今天想要帶大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段經文,就是社會群體的框架來看,個人的框架遵從群體的框架,不一定是相互衝突的,但是可以幫助我們更立體的來瞭解發生了甚麼事情。

從社會群體框架分析
        首先我們在一個文學結構當中來看這段故事。之前是大衛王強佔了拔示巴,然後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過世了,然後第二個孩子所羅門出生了,這段記錄的後面的經文,就記錄了押沙龍謀反的故事,他是夾在父親犯罪,跟兒子謀反的中間。接下來我們再進到經文,在撒母耳記下第十三章第一節,聖經是怎麼樣開始記錄這個事件呢?在所罹門出生之後,這裡說後來發生了一件事,然後接下來用了兩句話來介紹主角,我們表面上他們把主角看成是暗嫩跟她瑪,但如果你看這段經文,第一個講的是大衛的兒子押沙龍,第二句講的是大衛的兒子暗嫩,可見這裡不只是只有兩個主角,甚至從敘事的角度來講,這裡凸顯的是關於大衛兩個兒子之間的事,是暗嫩與押沙龍之間的事情,暗嫩是誰﹖押沙龍又是誰?為甚麼要在所羅門出生之後講這兩個人的故事呢?

        暗嫩是大衛的長子,理論上他是在繼承王位的。理論上他是大家都看好,應該要在大衛王之後繼承的那位,雖然暗嫩是長子,他的出身卻不如他的三弟押沙龍高貴。押沙龍是誰呢?押沙龍是大衛的第三個兒子,用我們華人話叫三太子,然而他的出身非常的高貴,外祖父是基述王達買,他是出生在一個高貴的家族,不但父親是王,他母親的爸爸也是王,所以暗嫩與押沙龍之間的關係,你可以想像得到那種張力。可能對長子暗嫩來說,如果說有任何一個兄弟造成他未來威脅的,如果應該就是押沙龍,對不對?

        從押沙龍的角度來講,理論上父母兩邊都是貴族的血統,但是唯一會威脅到他王位的,可能就是他的暗嫩。所以這個故事或許要放在這個脈絡當中來理解,大衛的長子暗嫩,對她瑪的慾求跟恨惡,或許不單單的只是他性情無常反復,會不會暗嫩真正心中想要的,其實不是她瑪的美貌,也不是她瑪的身體,而是她瑪這位妹妹所代表、所象徵的,是他背後的那個出生,是背後的那個家族的勢力,因為她瑪跟押沙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的,我不確定暗嫩是不是這個原因,但這非常有可能的一種解釋,以至於當他得不到的時候,他極度想要得到,而當他得到之後,他立刻又厭惡,可能出於很多不同的原因,一個當然是情緒上得到滿足了,但是也有可能他得到之後才發現,他真正要的不是她瑪,而是背後的權力。她瑪只不過是象徵著他背後所渴望、所代表的,暗嫩也透過羞辱她瑪,某種程度也羞辱他的弟弟押沙龍。從這個角度豐富了我們對暗嫩反應的理解。

        押沙龍的反應呢,押沙龍排行第三,出身很高貴,外祖父是基述王,也是政治敏銳度非常高的人,他看到她瑪的狀況,他的第一個反應是甚麼呢?他立刻猜到這個跟哥哥暗嫩有關,你為什麼會看到這件事情,就立刻猜到會是暗嫩,可見他們兩個之間其實本來就存在的一些張力,本來他們兩個之間,就有一些說不出口的張力。所以當押沙龍一看到妹妹的狀況,他立刻準確的判斷發生了什麼事情,但是事後卻不回應,因為他真正在意的,或許不完全是妹妹的名譽,而是在政治的權力上面,他需要從長計議,怎麼樣扳回一城,使他在爭奪王位的優先次序上面,能夠再一次的佔到上風。

        至於大衛王的反應,他非常的生氣,但是卻沉默:他生氣,但卻不介入,也不選邊站,為什麼呢?如果看夠多的宮廷劇,就知道君王術其中一個要務就是:讓兩邊去鬥,最好不要太快的插手,因為當兩邊鬥得越凶,兩邊都更需要自己,王位就會更加穩固。其實我們真的看許許多多宮廷劇,類似的事情不斷的重演。或許從這個角度,我們可以理解大衛的反應,為甚麼他生氣卻按捺著不發作?為甚麼他發怒卻不懲罰他的兒子?或許他都已經感受得到,這兩個兒子都在蠢蠢欲動,這兩個兒子都在圖謀自己的王位,作為一個父親,兩個都愛,可是講到權力,其實人也是很脆弱、很軟弱的。於是她瑪就成為這三個男人的犧牲品;她瑪不單單是傳承受個人層面,她的同父異母哥哥對她的性暴力,她也承受了整個社會結構權力的層面,來自父親大衛王,以及同父同母的哥哥押沙龍的冷暴力。

        當我們講到冷暴力的時候,我們稍微定義一下。冷暴力不是指拳打腳踢,而是指通過冷淡、輕視、放任,疏遠和漠不關心,另其他人在精神上和心理上,受到傷害與侵犯。那應該保護她瑪的父親大衛,卻把自己的女兒置在一個危險當中。明明兒子暗嫩的要求很不合理,可是大衛王卻沒有及時的阻他的兒子,把他的女兒她瑪放在一個危險的處境當中,而事後又保持沉默。原來應該保護他家族的長兄暗嫩,卻公開的玷辱她、侮辱她,羞辱了整個大衛家,也羞辱了他們的娘家。而那個應該為她爭取名分,或至少爭取賠償的哥哥押沙龍,卻為了爭奪王位而保留實力,甚至要她安靜。

發出公義的吶喊
        她瑪在大衛、暗嫩跟押沙龍的政治博弈當中,她被犧牲掉,她被這個制度、環境給犧牲掉;暗嫩的沉默,押沙龍也沉默了,大衛也沉默了,但是在這段整段聖經當中,撒母耳記下13章12到13節,惟獨她瑪沒有沉默。她發出一個公義的聲音,她說:哥哥不要玷辱我,以色列人中不當這樣行,你不要做這醜事,你玷辱了我,我何以掩蓋我的羞恥?你在以色列中也成了愚妄人。然後她瑪甚至退到她的底線,說你可以求王,他必不禁止你,他必不禁止我歸你。

        她瑪在這裡說了甚麼呢?第一個她說:我哥哥。她提醒暗嫩他的身份是誰?她提醒暗嫩我們之間的關係是甚麼?她試著用這一句話,要叫醒暗嫩,不要忘記你是誰啊?你是王的長子,是我的哥哥。你不要這麼做。

        今天許多時候許多的罪,其實是因為我們忘記自己的身份;多少時候不論在社會上的爾虞我詐,或者在教會裡面的明爭暗鬥,其實根本的原因是:我忘記自己是誰,我們忘記我們在基督裡的身份,我忘記我們只有最寶貴的一個身份,是上帝的愛子愛女們。多少時候我們的衝突,都是在爭奪,想要去證明自己值得被愛,想要去證明自己是有價值的。

        我不知道在座有多少人在教會或營會裡當過小組長。我以前每次在當小組長的時候,我總是覺對我們這一組的氣氛很糟,然後聽到隔壁那一組的歡笑聲,總是覺得隔壁那組帶得比我好,很自卑,很焦慮,但也會想要證明自己。多少時候,我們的嫉妒,我們的爭競之心,就是因為我們忘記了自己是誰。在這裡。她瑪提醒她的哥哥說:我的哥哥,不要做這事。

        然後第二,她瑪說了甚麼呢?她瑪不只是提醒她哥哥的身份,而且還指出這麼做的後果,她瑪說這是一件醜事,就會帶來羞恥,而且你在以色列人當中,成為一個愚妄的人。其實我覺得她瑪非常聰明,他可能已經看透了哥哥到底想要的是甚麼,或許他早就感受到暗嫩認真的,不是一夜情,而是背後的權力,要能夠壓過同父異母的弟弟押沙龍。所以她瑪提醒她的哥哥暗嫩,說:你不要做這樣的事情,你做這件事情得到的結果,跟你想要的是不一樣的。你不但羞辱了大衛家,你瑪單羞辱了我,而且在政治上這是一個愚昧的行動,停止這麼做吧!

        而她瑪最後還提出了一個最後通牒,她說:如果是你真的要強佔我,你真的那麼愛我,真的要我做你的妻子,她提出了一個提議,她說:你可以求王要一個,他必不禁止我歸你。

        讀到這段經文的時候,用我們今天的倫理來講,覺得:真的嗎?大衛王真的可以容許這樣的事發生嗎?我去查了一些解經書,我要先說這並不是舊約學者統一的說法,但是有好幾位舊約學者都指出,同父異母的兄妹結婚。各位,在當時的文化當中,不一定是被完全禁止的。比如說以色列的先祖亞伯拉罕,和他的妻子撒拉,其實就是同父異母的兄妹。

        無論什麼原因,她瑪給哥哥提了一個建議,如果你真的要我做你的妻子,我們是可以走正式的渠道,千萬不要做這種愚昧的事情。但是暗嫩卻不聽,面對暴力和不公不義,這位弱女子她瑪發出了整段經文當中,唯一公益和智慧的聲音,甚至你可以說它是整段故事裡面,唯一的一位義者。她公然的對種種的暴力說「不」,但卻在這整個架構當中,她受害,讓她受到羞辱,他們的家族和他整個身處的社會,都讓她安靜,都還有人要她沉默,甚至要刻意的忘記她。但是上帝卻沒有忘記她瑪,聖經的作者卻沒有忘記她瑪,上帝要祂的百姓記得他們。在歷代志上三章第一節到第九節的地方,記錄了大衛的兒子們,一個一個介紹這些兒子的身份的時候,在第九節的時候,突然很突兀的插出一段,說這些全都是大衛的兒子,她瑪是他們的妹妹。

上帝沒有忘記
        我們看到柔弱女子她瑪,她被所有的人噤聲,所有人都叫她安靜,要忽略她的存在,但是上帝卻沒有忘記她。對暗嫩來說,他試著把她瑪從他生命中推出去,做切割,所以試著忘記自己的愚蠢。對大衛王來說,他雖然生氣自己兒子做了這樣的醜事,但他卻沒有做任何的處理,因自己的惡行他心虛,為了自己的權利,他在政治上打了一個安全的牌,和他經濟上一牌。而對押沙龍來說,他出於對自己的算計,而要他的親生的妹妹她瑪禁聲,然而上帝記得她瑪,聖經的作者記得她瑪,上帝的百姓也因此要記得她瑪。在歷史當中,在整個舊約的歷史的脈絡當中,她瑪並沒有被忘記,而是被記得。

        而這段經文對我們今天的一個提醒,也是我們要很誠實的審視我們自己的動機,不單我們個人的動機,也包括我們在群體當中,我在做我們的事情。前幾天,我們在講友誼的時候,我提到我當時有個很好的朋友,我們一起同工,他非常的優秀,有人問我說:後來你們倆的關係怎麼樣?其實提及他的時候,我很嫉妒他,後來我終於鼓起勇氣,跟他承認我對他的嫉妒,我們也再一次成為很好的夥伴和朋友,我們又一起服侍了幾年,甚至在事工當中我們有一些很好的發展。坦白講,那個時候我覺得我真的是一個很有容忍之心的一位年輕的人,我覺得我可以跟他這樣一起同工,真的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。但是後來事情並沒有完全的順利的發展,我跟這位好朋友的故事還沒有結束,那時候我不是他的督導牧師嗎?他不是神學生嗎?弟兄姐妹,請問神學生有沒有要畢業的一天?理論上應該是會畢業的,而當他要畢業的時候,他就跟我討論他未來,他跟我說他想去植堂,我其實心中很害怕,我有一種很深的不安全感。我覺得事工之所以可以做得這麼好,年輕人之所以可以這麼的多,其實都是因為有我這位好朋友。我覺得他帶敬拜帶的太好了;我覺得他講道講得太好了,你知道好到什麼地步嗎?

        臺灣有位牧師叫寇紹恩牧師,也是一位講道講得很棒的牧者,他是我這個好朋友的講道上的師傅。有一次我在我的這個好朋友家,吃飯的時候,他打開他的電視,在放一個影片,我就覺得很奇怪,我的朋友怎麼這麼自戀,打開電視在放自己的講道,但我又不好意思說破,我就走過去看到底在放哪一篇講道,我就一看是寇紹恩牧師,兩個人講道的風格幾乎是一模一樣,那個口才真的是都是很棒,以至於如果我看不到畫面的話,我真的覺得那就是我的朋友在講道。我當時真的覺得我的事工之所以發展得很好,因為有我這位朋友這麼有恩賜,但是如果有一天他走了怎麼辦呢?是不是事工就會垮掉了?是不是我就會手忙腳亂呢?

        原來董家驊是可以這樣事奉的,不是因為他本身有什麼恩賜,而是這位神學生大有恩賜,我就覺得我的事工裡面一定不能失去他。然後我就跟他說,瑞克你能不能留下來?他說他想要學習獨當一面的牧會,我說那這個也行,我說我去跟我們的主任牧師講,我們的堂會就換成你當主任牧師,我去做別的事情。其實人性是很詭詐的,那我不是多麼的有心胸,而是我算過,如果他走了,事工也是會垮的,那還不如把他留下來,然後做一個順水人情,讓他來接了這個的事工,然後我去做一個默默無聞的事工,還可以搏得一些美名。人心是很詭詐的,我就說你考慮一下。幾個禮拜之後,我的朋友就跟我說,他說:家驊我還是想要去植堂。我說你要去哪兒植堂呢?他跟我講的那個地點,我一算,也離我們的教會開車15分鐘,我心中就立刻開始很不安了。

        我想說:他離開了,已經少了一個助手了,只是十五分鐘外的車程,還要多一個對手。當然我不會這樣跟他講,可是我心裡是這樣想,於是我就講了一句我到現在都很看不起自己的一句話,我說:容凱,你服侍要懂得教會的倫理,其實到底是什麼意思?什麼叫教會的倫理?其實那個白話文就是:你別搶羊,你要去,你就去,但你不要帶著我們的人,這根本不是什麼倫理不倫理的問題,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牧者,對另外一位傳道人,一個沒有安全感的說話,包裝的很屬靈。

屬靈理由包裝私心 
        昨天講道的時候,我講到說情感不健康的門徒有一些靈性的症狀,有些人聽到聽得非常仔細。我說我昨天說我要分享三個,我只分享了兩個,結果昨天就有人問:董牧師,第三個是甚麼?我現在講第三個,第三個就是用屬靈的理由包裝我們的私心。我對他說要有教會的倫理,其實我用一個好像很屬靈的話術,但是我裡面都是自私,是因為我自己的沒有安全感。我想的不是羊群的益處,我講的是自己的面子,我講的是自己的未來,我講的是我服侍的職業生涯發展。我現在想到都還是覺得非常的羞愧。

        我的這個朋友他也非常的有心胸。他在教會侍奉了這麼久,一聽就明白了。他說家驊,你放心,我不會帶任何一個同工走,你放心吧。我還真的就放心了。雖然還是有不安全感,後來他就去植堂,有一年的時間,我每次想到他,我心中都覺得很愧疚,也覺得很看不起自己,所以我乾脆就不去想他。你知道嗎,人很虛偽,見面的時候,還是會假惺惺的,星都好嗎?發展怎麼樣?有同工嗎?要不要去幫你講個道?順便看一下有沒有搶羊。人心是真的很詭詐,我也真的很瞧不起我自己。

        後來在聖靈的催逼下,我覺得我實在忍受不了。幾年後,我去找他,我跟他說:榮凱,你記不記得你那個時候要去植堂的時候,我跟你說要有教會倫理,其實我忘記他的反應了,他有可能沉默,也有可能顧及我的面子。然後就說有嗎?你有嗎?我就跟他說有的,我同我記得很清楚,因為那句話,我後悔了好幾年。我要跟你道歉,其實我是用一句很屬靈的話,掩蓋我的私心,掩蓋我對自己面子的追求,掩蓋我裡面的不安全感。請你原諒我。我非常的感恩我這位朋友,他選擇饒恕我。他說不用再講了,沒事的,我們都是服侍的人,我們都明白。

真實的面對生命
        弟兄姐妹,今天在教會,當我們說我們要見證福音的時候,當我們成為上帝的百姓、被呼召要在世界宣講和好福音的時候,我們是否願意在上帝面前,也在彼此的面前,真實的去面對我們的生命呢?

        在她瑪的整個故事當中,大衛沒有面對他自己的生命,他沒有面對他的生命; 押沙龍沒有面對他的生命,他們所愛的妹妹她瑪,最後被犧牲了,被厭惡了,被忽略了,被叫他安靜。

        在1944年的時候,還是在二次世界大戰的時間,在匈牙利有一個小鎮,叫做錫蓋特(Sighet)。當時納粹德軍攻佔了那個地方,於是匈牙利當地這個小鎮的居民,他們就交出了他們住在他們當中的猶太人,甚至主動的去幫納粹去找出這些猶太人,甚把他們送到集中營當中。而其中一個當時被送去集中營的猶太人,他的名字叫Elie Wiesel,他熬過了整個二次世界大戰集中營的生活,20年之後,他終於鼓起勇氣,重新返回他的家鄉,回到他長大的小鎮錫蓋特。但是他回去之後,他寫一本回憶錄的時候,他寫道:讓他最痛苦的,不是過去的苦難,而是錫蓋特的居民把猶太人的記憶,從他們腦海中消失了,這些猶太人完全被忘記了。Wiesel他這樣寫道:對那些將我交出去的人,並不感到特別憤怒,也並不對那些把他們趕走的鄰居生氣,他說,如果我有一點氣憤,不是因為他們忘了我們,猶太人不只是被趕出這個小鎮,也被趕出了歷史。換句話說,是趕出他們的記憶。

        靈修神學家盧雲這麼說:「被遺忘的無法得到醫治,而那沒有得到醫治的,很容易成為更大罪惡的根源。」後來有一位神學家,名叫沃弗Miroslav Volf,他寫了一本書,《記憶的力量》,沃弗是誰呢,他曾經生活在巴爾幹半島的,他小的時候曾經親自經歷了巴爾幹半島的動亂,也看到塞爾維亞的士兵對他族人施加的傷痛。當時在巴爾幹半島戰亂當中,塞爾維亞的男性士兵,他們不單單是殺害非塞爾維亞的男人們,還強暴他們的婦女們,讓他們身上有塞爾維亞血統的下一代。

        面對這樣的傷痛,面對這樣的歷史的傷痕,有一次當沃弗在一個研討會當中分享完他的論文的時候,他的老師,也是著名的神學家莫特曼,就問沃弗說:你能夠擁抱一名塞爾維亞的士兵嗎?我不知道,如果你是沃弗,你會怎麼回答?沃弗想了一想,他緩慢的回答,說:不,我不行,但是身為基督的門徒,我想我應該能夠這麼做。後來在《記憶的力量》這本書裡面,他提到單單記住過去並不足夠,因為不正確的記憶有時會使我們陷入更深的暴力和仇恨當中。我想我們都有這樣的經驗,不是嗎?前幾天我分享到我的國中老師羞辱我,我越想,那個羞辱感就越大,可能原本我的老師對我的羞辱只有七成力度,可能在我的記憶裡面,隨著時間的增加,我不斷的重複的去回想那件事情,最後我真的覺得不只是七成,那個是十七成,我覺得他應該要下到18層的。

        弟兄姐妹,多少時候我們在記憶我們的過去,我們絕對不是要否定我們的過去,但是我們不單單需要記住,沃弗說:我們還需要有正確的記憶。而甚麼是正確的記憶呢?他說要在十字架的面前,要記起我們是真真實實的受害者,而在某些場景我們也是加害者,而是耶穌基督他自己,在十字架上成就了真正的和平。我們需要在十字架面前,重新去記憶我們的過去。

宣教使命與動力
        今天當教會在面對宣教的使命的時候,當教會在面對福音使命的時候,很多時候我們感覺到好像今天的華人教會好像缺乏力量。過去四年,我在世界各地,看到許多的教會,也跟許多的領袖在聊天,我今天漸漸有一些體會,我覺得今天教會宣教真正乏力的問題,或許不是策略的問題,而是我們根本失去了傳福音的熱誠與動力,沒有熱誠和動力,再多的策略性的討論,只不過是讓我們感覺好一點,讓我們覺得自己有做一些事情,但是或許真正的問題,不是缺乏策略,而是缺乏熱誠跟動力;如果你有熱誠與動力,你一定會想辦法去滿足他的,不是嗎?

        幾個月前我在新加坡服侍,我在一邊在講他們的宣教年會,一邊有一種深切的熱誠和渴望,我想要吃Shake Shack吃漢堡飽,可是每一餐都沒有機會吃到。我就一直在想,要怎麼如何能夠在離開新加坡前,我還是去吃到這個Shake Shack的漢堡飽。因為臺灣沒有,最後當我講完道的時候,那天中午他們本來是要請所有的講員吃飯,但是我有一個習慣,通常是服侍完之後就搭第一班飛機回臺灣,因為我很想念我的太太跟孩子們,對,我就跟教會的同工說:不好意思,我無法留下來跟你們吃飯。那我可不可有個小小的請求,可不可以在去機場的路上我們去吃一下Shake Shack 漢堡飽?果然他們一聽,說:董牧師你喜歡這個味道,你早說,我們就不用想那麼努力去想要給你吃甚麼了。

        你看到了嗎?真正有動力的時候,你會想辦法去得到它。當教會真的有動力去傳播的時候,我們一定會去找策略的,我們一定會去找方法的。但是如果是沒有動力與方法,繞的策略,一直在想講講講討論討論討論,其實很多時候只是讓我們自己感覺好一點。那為甚麼我們對傳福音惑覺無力呢?為什麼我們對傳福音缺乏熱情呢?或許最根本的一個原因是,我們不再覺得福音有什麼好,我們不再覺得自己天天需要耶穌基督的福音,我們不再天天經歷福音的大能。當我們說要傳福音的時候,當教會的牧者或者是宣教士在台上鼓勵大家要傳福音的時候,我覺得這是一個邏輯上非常矛盾的事情,為甚麼呢?如果是真正的好消息,不需要有人動員你去分享的,自己就會分享出去。

        我不知道香港最好吃的餐廳是甚麼,我也不知道香港這個米芝蓮二星、三星有沒有這樣的餐廳,而且你知道假設有吧?假設真的有這樣一家餐廳,我也不知道多少錢,但是假設今天全香港最評價最高的餐廳,吃一餐,一個人要一萬港幣。然後今天突然說,明天中午,前50個來排隊的人,只要用50塊港幣,就可以吃到一萬塊港幣的餐,請問需要我在這邊動員大家去分享這個好消息嗎?不需要。所以在我講道的時候,可能就已經在發訊息了,明天我卡在培靈會,講到一半不好意思走出去,你幫我先排隊,我付你一千港幣,等一下我們一起吃一頓好的。

        如果好消息真的是好消息,其實根本不需要有人來動員大家去講好消息,自己就會分享這個好消息的。所以為什麼今天我們對傳福音那麼無力呢?我覺得也不是缺少方法,也不是牧師講的不夠好啊,也不是宣教士是講得不夠感人。而是我們自己生活當中,我們不再天天經歷福音的大能。為甚麼我們不天天經歷了福音的大能呢?根本的原因,是我們缺乏對自己生命處境的理解,我們也缺乏對他人生命處境的理解。

        其實我們的生命是需要福音,我們裡面是很破碎的,很孤單的,很害怕的,但是我們有太多的東西,可以讓我們分心,讓我們不去想起自己的孤單,不去想起自己的害怕。打開我們的手機,就有各式這樣的應用程式APPs,要爭奪我們眼球的注意力,要爭奪我們的心強。我們因此對自己缺乏更深刻的理解。所以我們忘了其實耶穌基督的福音,才是真正能夠回應我們生命中需要的,而我們對他人,我們太忙碌了,我們沒有時間真的去聽對方的故事,我們也沒有時間去感受到對方所感受到的痛苦,以至於我們對他人的靈魂,對他人的生命,對他人的生命處境,我們好像口頭上講我們要彼此相愛,卻好難真正的去愛。

        我們的禱告裡面,到底一天有幾秒鐘的時間,為了他人的需求而禱告,是為了他人的生命的苦境來禱告的。當我們自己不再去面對我們生命中的苦難,這使我們失去面對苦難的機會,也使我們對福音覺得好像可有可無。當我們逃避面對自己生命的苦情,也不去看他人生命的苦情,就使我們失去經歷福音的機會,也失去把福音帶給別人、看到別人生命的更新的機會。

基督背負我們的羞辱
        多少時候,我們就在這樣的生活當中,在忙忙碌碌的生活當中,我們不斷的去忘記,忘記自己的苦、自己的傷、自己的痛;忽視他人的苦,忽視他人的傷,忽視他人的痛。

        然而在今天的最後,我們提到她瑪被她的同輩所忘記了,被他的父親所忘記,被他的哥哥們忘記,但是上帝沒有忘記她。我們怎麼知道上帝沒有記她呢﹖一方面在歷代志當中,聖經的作者清楚的記載她瑪的名字,提醒我們,上帝沒有忘記。另一方面,在新約耶穌基督來到我們當中,祂為我們眾人的罪被掛在十字架上,為我們死、為我們復活,向罪惡誇勝,再次提醒我們一件事情,上帝沒有忘記現在苦痛當中的我們;上帝沒有忘記被冤枉的我們;上帝沒有忘記你跟我的苦情;上帝也沒有忘記他人的苦情。

        大衛是那位忽略女兒受苦的父親,天父上帝是那位伸冤的父親,天父為了愛我們的緣故,派遣了他的獨生愛子來到我們當中。暗嫩與亞押沙龍,這原本應該保護她瑪的哥哥們,他們卻沒有保護他們的妹妹,甚至把妹妹當作利用的工具和手段。但是耶穌基督是那位真正遮蓋我們羞辱的兄長,祂來到我們的當中,為我們受苦,也與我們一同受苦,以祂的身體和受辱,遮蓋了我們的羞辱。當她瑪撕裂他她的彩衣,公開表達她的哀傷和羞辱的時候,耶穌基督的回應是,在十字架上,祂的衣裳被扯下;當祂在十字架上斷氣的時候,祂背著全世界的羞辱;聖殿的幔子被上帝自己撕裂,仿佛在回應3000年前她瑪所受的羞辱。藉着十字架,上帝在告訴我們,祂記得,祂同在,祂恢復。不論我們面對我們自己的苦情,或者想到我們對他人、帶給他人的苦情,我們的上帝記得,我們的上帝也在場,而祂以自己的身體,要使兩下合二為一,使我們彼此的冤仇,都在祂的身上,得到了真正公義的滿足,也帶來了真正的醫治。

我們一起來禱告: 

        天父上帝,祢知道在過去這些年當中,我們每一個人所經歷的,有些講得出來的,有些講不出口,那些痛、那些傷,卻沒有因此而不見。今天早上,我們再一次想起,祢是記得的上帝,祢記得我們的苦情,祢記得我們的傷痛,而且你自己也親自來到我們當中,為要廢掉冤仇,在十字架上成就了真正的和好,幫助我們。今天早上,我們每一個人,能夠在十字架面前,重新正確的記憶我們的過去,也有一個深深的盼望,縱然我們會被這個世界所忘記,縱然我們會被他人忘記,但你不忘記我們。祢記得,祢記念,也賜給我們勇氣,成為一個和平、和好的使者,帶著傷痛,天天經歷福音的大能,也成為一個去使人與祢和好,與彼此和好的使者,我們同心的這樣禱告,奉耶穌基督的名,阿門。


講員: 董家驊牧師
傳譯: 李慶宏傳道
速記: 湯鎮華先生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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